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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八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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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近黎明的一段時間是最讓人意志飄忽的。安特雖然花了重金雇傭一批看守,要求他們一天二十四小時的看住安文,不要出現任何差錯,但他卻忽略了這些被雇傭者的消極態度。換班打盹是很自然的事情,也因為缺乏監管,安文在地下室有兩層戒備,他幾乎是插翅難逃,誰都沒有在意過仔細看守的事情。

當這群看上去就不好惹的人,一下子沖到了房子裏,房間裏的看守人還在打牌喝酒,他們被巨大的破門聲音驚動,但當他們想要拿起身邊的武器組織反抗的時候,卻發現對方銳利的武器已經架在了他們的脖子上。

“你們是幹什麽的!私闖民宅嗎!”領頭的看守雖然知道自己這次是栽了,但還是懷有一絲僥幸。他大聲的喝問。最好能夠引起外面人的註意,讓這群人有所忌諱。

“閉嘴。”刀鋒往他的脖子上靠近了一分,冰涼的感覺讓人覺得敬畏,而隨後脖子上濕漉漉的觸感和後知後覺的疼痛,則讓在場的人不敢在多說一個字了。

他們本來就非常心虛,收人錢財為人辦事,沒有必要把自己的命給搭進去。

沖進來的人並沒有立刻提出什麽問題。他們顯然還有自己的雇主。房間裏一陣沈默之後,眾人看到一個穿著披風的女人和一個穿著獵裝的男人走了進來。

“地下室裏是不是關著人?”女人進來的第一時間就語氣嚴厲的問道:“開門的也鑰匙呢!”

沒有太多抵抗的,看守就交出了自己身上的鑰匙,他們被綁在房間裏的柱子上,捆綁的方法非常專業,嘴裏被塞上了破布,完全沒有容許掙紮的餘地。

斯凱手裏攥著鑰匙。她的心跳得很快,安文就在下面。——她轉頭看看後邊的達西,終於有了一種抓住命運的慶幸感覺。

——劫後餘生。

地下室的入口被一些掃帚和爐子給遮擋了起來。地面上有些骯臟,這些看守都不是很講究的人,酒瓶子到處亂丟,斯凱小心的撥開了門口的東西,她顫抖的用鑰匙打開了門。

門後面是一段向下的石階,臺階隱沒在黑洞洞的入口中,看不見下面是什麽情況。

幾乎是一開門,斯凱就聞到了從下面傳上來的酸臭味道。被關押的人絕對沒有人權可言,在這裏和在地獄無異!

達西先生幫斯凱從墻壁上掛燈裏點了一個火把。火把湊近門口的時候,松油燃燒的焦灼氣味沖淡了下方的臭味。一樣不好聞,但相對讓人清醒。

斯凱跌跌撞撞的往樓下走去,有了光芒的照拂,就不難發現,這更多的像是個地窖,凡人在裏面不見天光,寒冷而壓抑。

“安文···”斯凱從達西先生的手上拿過火把,她對著木質的欄桿會動了一下,一個人蜷縮在角落裏,輪廓有些模糊。

在斯凱呼叫之後,這個人並沒有什麽多餘的反應。依然蜷縮在那裏,一動都不動。

“我進去把他扶出來。”達西先生挽了挽袖子。

斯凱叫住了他。她小心的湊近欄桿,仔細的觀察那個忽明忽暗之中存在希望的身影。但事實終究是讓人失望的,不管她多希望說服自己,那個蜷縮在角落裏的人是安文,但結果都是否定的。

“這個不是安文。只是一天而已,他···”不可能瘦成這幅樣子。

斯凱的說法是正確的。等他們真是把關在裏面的人救出來的時候,他蜷縮在地上,長期的幽閉幾乎讓他失去了說話的能力。

“安特公爵做出這種事情,未免有些太過分了!”達西先生看到這個發絲糾結在一起,幾乎是一個骷髏的男人,憤怒的說道。

斯凱沒有接話。她沒有讓達西去看那本日記,因此達西就不知道其中的一些細節。

從她看到這個男人手腕上的一圈紋身的時候——體表的一些特征有時候反而會成為辨認一個人的關鍵線索。首尾銜接的蛇,拐賣安文的人就是這個樣子的。

斯凱深呼吸了一下,然後她就被地下室的氣味嗆到了。

“咳咳···你在這裏多少時間了?”她低頭問地上趴著的人。

對方用手指筆畫了一個‘’。他還要寫‘年’(years),但斯凱制止了她。

“希望你還記得你的名字,家人或者朋友。”

他們等待了一會兒,地上歪歪扭扭的寫上了‘馬克·羅斯’幾個字母。時間讓這個人失去了很多東西。

但這個名字已經寫出,對斯凱來說,這就是個罪有應得的人了。安文沒有在他的日記裏面寫清楚,這個男人最後的下場如何,因此斯凱不能斷言,囚禁他的人是否是安文或者安特。

她想到安文輾轉中遭受的一切,連把這個男人重新塞回到牢房裏的心都有了。可是看看達西先生,再用理智思考一下,她最後只是吩咐手下:“這個男人也不是完全無辜的。就我所知,他涉及了多起拐賣和綁架···”只是罪有應得而已。

斯凱沒有理會周圍人‘你是怎麽知道的’的眼神疑問。她只是下達了一個指令:“天亮之後把這個人送到警察那裏。那裏一定會有和他有關的案卷的。”

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。就算逃脫了私刑,馬克·羅斯也要受到法律的制裁。死在他手下的人不下十幾,其中大多數都還是孩子,安文僥幸見光,也受到了不少磋磨。這足以讓他在絞刑架上結束他一身的罪孽了。

解決好房間裏的問題之後。斯凱心裏已經明白,安文不在這裏,所以萬事皆休。

“斯凱···”達西先生有些擔心的拍了拍斯凱的肩膀。不帶太多親昵的意味,單純只是安慰和鼓勵。他不太擅長說一些打動人心的空話,也不想趁斯凱脆弱的時候做什麽,他只能用行動全程陪伴。

“能出去一會兒嗎?我想一個人靜靜。”斯凱站在地下室裏,倔強的抿著嘴唇。

達西看了她一會兒,衡量了一下她的狀態,最後點點頭,為她留下了一定的空間。

一個人的時候,斯凱感覺非常的疲憊。她踉踉蹌蹌的走到牢房裏,裏面的氣味難聞,讓她也聯想到此前一個人流浪的時候,搭牛車,在草棚木屋裏面輾轉求存的日子。

那個時候她以為自己只有一個人了,尚且不知道艾爾西的存在,也不知道安文···也在忍受同樣甚至更甚的痛苦。這裏是她哥哥被關押多月的地方。

斯凱小心的在黑暗中摸索,墻壁上濕漉漉的,滑膩的青苔和不知名的東西。她恍若味覺的走動。

忽然間,在及其安靜的深夜,黑暗的環境中,斯凱聽到了鈍器敲擊的聲音‘踏——踏——踏’。

——不算太有規律,但也能讓人聯想到一些東西。

斯凱楞了楞,她仔細的牢房裏走動,不大的地方被她走了十幾遍。最後,她在一個靠著角落的位置上,摸到了一小節陶瓷的碎片。

震動是從這裏發出的。斯凱嚇了一跳。

她意識到隔著一堵墻,另一邊還有什麽東西的存在。她試探著敲打了那塊質地略有不同的瓷磚,對面在停頓了一會兒之後,突然有規律的覆制了她的敲擊節奏。

真的有什麽人在隔壁!

斯凱快速的打開地下室的門,她需要火把和人手,來查看這個詭異的情況。

火把迅速的照亮整個房間。看守的人看到他們這麽大的陣仗,心慌的表情一閃而過,這讓斯凱確認,這其中確實有什麽蹊蹺。

他們在仔細的檢查了這個墻面之後發現,這裏還有一個隔層的存在。

“我們一開始以為是這個地下室挖的比較小。但現在看來,我們看到的,只是其中的一半而已。”

“安文的日記裏並沒有提到這個問題。”斯凱皺著眉頭。她不太敢給自己太多的希望了。因為那到了最後,也只是失望而已。

“或許會有奇跡發生。”達西先生也舉著一個火把,他看著那些斯凱雇傭的人,他們訓練有素的在做事情,和斯凱別墅裏的那些仆人有些類似——不多說話,也不做無意義的猜測。

能在這麽短暫的時間裏找到人手···

斯凱分心看到了達西先生眼神註視的方向,“安文給我留下了一些幫手。你知道的,他很擔心我。”

斯凱想著,這樣的結果或許在達西先生的理解範圍之內。不至於超出這個時代紳士的承受範圍。而之所以她會給自己安排一些這樣的人聽後調遣,還是出於一種始終存在的不安定感。

安文是唯一一個看出斯凱不安定的人。他是她的哥哥。

達西並沒有相信斯凱的話。他其實認識這些人中的一個,這些人都是受雇傭的幫手。安文不至於給斯凱留下這樣的人。但如果這麽解釋會讓斯凱感覺安定的話,達西先生決定不揭穿斯凱的這個謊言。

隔層很快被敲出了一個大大的洞口。斯凱小心的探頭往裏面看去,這是另外一個更黑的房間,潮濕陰森,只有很少的幾個通風口,占地也更小,可憐兮兮的。

“你們竟然能找到這裏!”黑暗裏有人說話,這個聲音一響起,斯凱懸著許久的心,就終於落了下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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